上世紀90年代以來，與非法越境者有關的案件頻繁發生。《法制日報》在2013年的一篇文章中回顧道，“10年前，延邊邊境村屯盜竊、搶劫、殺人案件頻發，甚至有村民不堪生活的惶恐舉家搬遷內地。”《南方周末》則統計稱，2000年至今，1334公里長的中朝邊境線上，至少發生14起惡性越境殺人案件。

這些案件大部分嫌犯都是朝鮮籍。延邊州檢察機關2010年做過統計，該州外國人犯罪率高出全國水平的30多倍。2005年至2010年間，延邊州檢察院共辦理外國人犯罪案件237人，其中朝鮮國籍犯罪人數多達193人，占外籍犯罪人員總數的78%。

按照延邊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玄松鶴在2009年的統計，朝鮮籍犯罪人員犯罪類型中涉毒犯罪占絕大多數，其次是搶劫、盜竊等侵財犯罪，然后是組織他人偷越國境以及拐賣婦女、兒童。

遼寧社科院朝鮮問題專家呂超表示，整體來說，近期同類事件數量呈下降趨勢，像朝鮮逃兵槍殺4名中國公民這樣的惡性暴力事件，過去十幾年來也屬罕見。

“越境犯罪呈現出一定的關聯性：每當朝鮮困難加劇之時，越境犯罪率就會升高。”《南方周末》的報道稱。

沒充過電的報警手機

章某受到了嚴重驚嚇，至今還說不清話。他得以在朝鮮逃兵手下逃脫一命，靠的是及時按下的警報器。

與十多年前相比，中朝邊境村屯的報警、守衛措施其實已算提高了很多。這一帶多屬山區，地廣人稀，通常十幾、二十戶人家就構成一個自然村，村之間經常有一定距離，交通也十分不便。遇到突發事件的時候，邊防派出所很難在短時間內到達現場，經常錯過最佳的破案時機。

自2003年起，邊境地區頻發的案件就迫使延邊州公安邊防支隊開始各種嘗試。彼時這里電話還不普及，報警還只能靠人跑到派出所。邊防支隊在“群眾最缺乏安全感的”龍井市三合鎮每戶村民的屋頂上，用一根長桿挑起一個紅色電燈泡。面對威脅時，村民悄然按下屋內按鈕，紅燈就會亮起，方便執勤官兵注意到。

第二年，該支隊邀請專業人員開發了“十戶聯防警民聯防報警器”，村民在家按下按鈕，9戶鄰居家的燈就會閃爍，發送警報給派出所，并顯示報警位置。“在地方黨委和吉林邊防總隊的支持下”，這一項目拿到了500多萬元資金，免費在“治安問題突出的”邊境村屯安裝了2000部。

兩年后這一系統升級。村民按下按鈕后，姓名、基本資料、現場聲音都會同步傳送到派出所。

2012年，邊防支隊又發放了數千部報警手機，手機與派出所快速出警信息指揮系統相連，能準確獲取報警人的位置。如果報警人開啟手機視頻功能，派出所還能接收到現場畫面。

不過，這些措施仍然沒能完全制止近幾個月的兇殺案。

一名邊防部門人員說，不少留守老人不識字，連報警手機都不會使用。“崇善有位老太太，她以為手機像座機一樣，壓根兒就沒給手機充過電。”

邊境上的空殼村

從南坪鎮附近的邊境線前看去，對面朝鮮境內的山坡上有大塊大塊規則的長方形平面。

“那是朝鮮人開墾的地。”一名附近居民說，在春天和夏天，可以看到朝鮮人在那里耕種。“他們把那么陡的地方都開墾了，爬上去要手腳并用。我們中國這邊只在山坡上比較平坦的地方種地。”

其實，在南坪鎮乃至延邊地區，留下來種地的年輕人都已經不多。許氏姐弟已在韓國工作多年，同案中另一對受害夫婦的三個孩子也是如此。

整個南坪鎮都沒有多少孩子的蹤跡，小學教室已經相當破敗，門窗都不見了。這里剩下的常住居民幾乎都是老人。吉地屯如今還有七八人居住，而整個南坪村人口數由曾經的三千多跌到如今的不到60。

這一帶的現狀是延邊邊境地區的一個縮影。人口外流造成的邊境“空殼村”早已引起有關部門的注意，延邊州民政局副局長曾在一篇文章里提到一組數據：到2010年朝鮮族聚居的邊境村屯外出人口比例已超過40%，全州最小的邊境村只有50人，和龍市的邊境村甚至78.8%都少于30戶。他提出“適度對邊境村屯布局進行優化調整，促進其發展”。

但外面的世界，對年輕人吸引太大，北京、青島、長春……對朝鮮族人來說，還有同文同種的韓國，據說那里，月薪一萬人民幣的工作，很容易找到。

“個別事件”

“我現在說話不方便，”1月19日，許善姬用不太標準的漢語普通話在電話里對本刊記者說，“規定了。”

這些天，許善姬姐弟一直在與和龍市政府談賠償事宜。此外，他們還希望有關部門能保障邊民的安全。

1月7日，中國外交部證實，嫌犯醫治無效死亡。《南方周末》引用一則消息說，該嫌犯是南坪對岸茂山郡駐軍中的一名小隊長。

經過幾個月與政府的談判，去年那起兇殺案受害者的家屬拿到了3千元慰問金和一個低保證。

最近幾個月，南坪鎮上的邊境口岸冷清了許多。平常總有朝鮮小商人帶著海產品和廢銅鐵之類的少量貨物，通過正規手續過來，委托中國親戚幫忙賣。而現在，他們都不見了。

這一變化，倒也不是由于南坪鎮兇殺案的影響，而是因一種離東北亞地區似乎很遠的病毒引起：2014年10月，朝鮮以防范埃博拉病毒為由，不再給他們發放相關證件。

同樣由于防范埃博拉病毒，朝鮮幾個月來也禁止中國游客入境。

“這是個別事件，并沒影響兩國關系。”南坪鎮一名村民說，他和身邊的人都把這次的兇殺案看成一般的刑事案件。

而50公里外的和龍市區，仍是熙熙攘攘。

文/方澍晨 Vista看天下

轉載請注明：北緯40° » 中朝邊境“空殼村”：睡下去就不知能不能活著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