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網戰模型:錯誤但有用
無論是好是壞,我們都無法建造精確估計網空領域威懾穩定的充足性模型,因為網空和常規領域有天壤之別。網空無法以英尺或英里來測量,網戰武器的有效性也無法用簡單的破壞半徑來衡量。網戰武器及其潛在目標都沒有核武器在冷戰期間經歷的那種可以預測的演變。定性地說,像 ICBM 這種新武器是在預先警示多年之后才出現,并且通常還在此后好幾年時間才真正可投用于實戰。進一步,雖然投送系統越來越精準,堅固目標的生存能力也略有增強,但核武器的毀滅效果保持不變,即使對它們的科學認識一直有不規則的變化。相比之下,令人吃驚的新式網戰武器,挾帶著前所未見的效果,可能一夜之間就突然冒出來;或者是,一個及時的補丁程序或升級,就可能使精心策劃的網絡攻擊無能為力。網絡空間與物理空間的毫無牽連,也使人很難分清核威懾模型中所謂的核軍事毀傷目標與核民事毀傷目標之間的區別,也難以限制附帶損傷。如“震網”(Stuxnet)病毒案例戲劇般證明的那樣,研發一個強大的網戰武器,要想不波及計劃打擊目標之外的其他系統,可能非常困難。鑒于這種種不確定性,的確難以想像如何建造出一個類似的網戰模型,能像冷戰模型預測超級大國相對核力量那樣發揮作用。
但這不是說不可能建造一個網戰的綜合模型,這種模型可以也應該被建造,不過,網空的定性特征和牽涉到的不確定性,使它們無法提供我們做戰略穩定性評估時不可缺少的那種帶有信心的預測。正如著名的英國統計學家喬治·伯克斯(George E. P. Box)說過的一句名言 :“本質上,所有模型都是錯誤的,但有些是有用的。”建造網空沖突模型要克服哪些挑戰 ? 這些模型能合理地服務哪些目的 ?
不幸的是,網戰模型要求比冷戰核戰略模型遠更復雜精細才能發揮作用。大部分核沖突模型,比如阿森納交換模型亦即核交戰模型(Arsenal Exchange Model),是以兩維或三維空間中的交叉概率分布來估計攻擊效果。使用圓形覆蓋函數,對投送工具精確度和目標堅固性加以估算,就能方便地生成目標可被摧毀的概率估計。這種運算使用一根計算尺就能進行,在冷戰的早些年,通常就是這么做的。用來評估戰略穩定性的模型通常完全忽略時間因素。相比之下,網絡攻擊的效果只有通過依賴關系圖的使用才能模擬出來。計算機和網絡是網絡攻擊的明確目標,因為它們是(或者被認為是)連接著攻擊者希望干擾、操縱或破壞的某些類型的資源或活動。在數學上,這種系統可以被當作有向圖,圖中的各條邊線代表網絡各不同部分之間的相互影響。由于這些影響在時間上只能向前進,所以該系統應該被看作定向非環圖,網絡中的每個節點用圖中表示系統演變每一瞬間的不同位置來代表。此外,這每個節點都有可能根據其內在狀態起不同反應。顯然,這不是用一根計算尺就能輕易解決的那種問題 !
有幸的是,有多種計算方式可以用于建造顯示系統對網絡攻擊反應的模型。只要系統不是過于龐大,就應該可以使用面向對象編程直觀地模擬這種依賴關系圖。事實上,第一個面向對象的編程語言(即 Simula 語言),就是在 1960 年代為了模擬目的而發明的。一個面向對象的網戰模型,其建模者想讓它有多精細就可能有多精細,而且只要計算資源允許,想要多大規模就可能有多大規模。這就便于使用這種模型來調研網絡攻擊、動能攻擊和核攻擊之間可能的相互作用。雖然有這些吸引人之處,但面向對象的方法很可能需要大量分析師的人力來建造,它也不是唯一可能模擬網戰的方法。比如,有限元分析,也許可以加以調整用來模擬某些類型的網絡攻擊。
網戰模型不僅相對更加復雜,而且很可能對用于建模的信息極度敏感。依賴關系圖的結構及其節點根據其狀態對特殊刺激的反應,很可能導致輸出結果出現定性上的巨大差別。核攻擊中,一枚核彈爆炸同時摧毀幾十個離散目標的可能性極小,與其相比,在網空領域,瞄準了要害節點的攻擊有可能造成該節點及其所有依賴關系頓時癱瘓。然而,任何特定節點的依賴關系——以及它的脆弱部——都極難預先判定。如果沒有關于這兩個因素的高質量信息,網戰模型就不可能具備預測價值。
那么,這些模型能服務什么目的呢 ? 以上特點使網戰模型對戰區戰役的作戰規劃有潛在用處 ;但是對制定戰略層次上的更廣泛的政治 – 軍事政策是否同樣有用,則不得而知。在戰役層次,網戰模型即使是建立在純概念的基礎上,也可能有助于研究目的。比如,可以建造這樣一種模型,專門用于探索網戰與核戰或動能打擊相結合的多域作戰的可能動態演變。通過提供一個具體的框架,用來調查關于這些相互作用如何展開的各種假設,這些模擬能夠提供寶貴的啟示——即使它們無法預測任何具體作戰行動的成敗。從中獲取的經驗教訓,可以用來減少美國及其戰略伙伴的網絡漏洞。借助關于目標系統的充足信息,這種模型也能被用于作戰規劃,盡管建造模型需要相當大的努力,而且偵察數據的有效期可能有限,這些因素都對建模構成巨大的挑戰。
然而網戰模型對于戰略評估的用處,充其量是靠不住,很可能是有害無益。模型對研究核威懾穩定有用的那些分析類型,轉換到網空領域就不太管用。如果有一個類似核戰確保摧毀模型的網戰版本,決策者絕不敢指望它,因為網戰戰略模型的建造中實在包含太大的不確定性。此外,實施這樣一種模型需要的數據收集,本身就充滿了危險性,因為它將需要對美國所有的網絡漏洞進行全面評估。假如這個評估,或者甚至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落入敵人之手,其對美國安全的破壞就可能難以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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