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行動始終是中國對朝鮮的 “托底” 政策工具。種種跡象顯示，中國領導層針對朝鮮局勢突變設定了多種預案，中國軍隊的各相關力量也根據預案做好了準備。但現在的中國領導層在向朝鮮派兵問題上更為謹慎。

朝鮮是中國重要而特殊的鄰國。拋開兩國在歷史上的恩怨不談，在眼下，朝鮮可以說是中國周邊最大的不穩定因素，直接影響到中國國家安全。因此，能否正確應對朝鮮局勢突變，也是對中國國家能力，特別是危機管控能力的重大考驗。這都與中國的對朝政策以及相應政策工具密切相關。

事實上，不少人認為，由于朝鮮近年來核爆、射導等挑釁行為逐步升級，中國正在重新思考其對朝政策。那么，中國的對朝政策是否有變化？中國準備好應對朝鮮局勢突變了嗎？蘭德公司著名中國和朝鮮問題專家 Andrew Scobell 和高級國防研究員 Mark Cozad 發表在《美國陸軍戰爭學院季刊》（US Army War College Quarterly）春季版上的一篇文章，就對上述問題進行了研究和考察。

政策基本面保持穩定

文章指出，自上世紀 90 年代以來，朝鮮就一直是中國非常頭痛的問題。雖然當前朝鮮問題更為嚴峻復雜，但尚沒有證據顯示，中國領導層對朝鮮的認識和政策在近期發生了重大調整變化。文章認為，如果要說中國對于朝鮮的政策有大的反思和調整，那也是在 2002-2003 年，朝鮮核危機第一次爆發后。從那以后，即便國內外對于朝鮮的政策討論一直在持續，中國對朝政策的基本面始終保持一致，即維護朝鮮半島的和平、穩定和無核化。

在中國領導層看來，朝鮮仍然具有重要的戰略緩沖作用。朝鮮政權如果垮臺或者生變，都會給地區安全穩定局勢帶來極大混亂，這是中國無法接受的。因此，中國十年以來的對朝政策基調，是在外交、經濟、軍事安全等多個方面支持朝鮮政權，幫助其做大做強（Go Big and Go Strong）。比如在外交上，中國避免在國際多邊場合公開譴責朝鮮，并試圖通過 “六方會談” 這一多邊框架機制解決朝鮮問題。特別是自 2007 年以來，“六方會談” 陷入僵局的情況下，中國仍一直在各方間加緊斡旋，推動 “六方會談” 繼續進行，試圖避免這一機制徹底失敗。經濟上，中國向朝鮮提供了大量援助，也是朝鮮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和第二大投資國。在軍事安全方面，盡管中朝兩國沒有建立軍事協調機制，但《中朝友誼合作互助條約》依然為中國在“關鍵時刻”軍事介入朝鮮局勢提供了法理依據。

軍事應急準備持續進行

中國與朝鮮 “唇齒相依”，如果朝鮮崩潰，中國必然 “唇亡齒寒”，中國針對朝鮮半島局勢突變的應急準備一直在進行。這其中，中國軍隊發揮著重要作用。作者指出，雖然外界不可能直接獲取關于中國軍隊在朝鮮應急軍事行動準備的相關材料，但是通過觀察分析中國軍方近些年來對外發布的一系列指導性文件、軍隊專家學者的分析文章，以及中國軍隊的實際演習訓練，可以發現中國軍方在朝鮮半島應急軍事行動的一些特點。

首先是行動的單邊性。歷史上，中朝兩軍曾是并肩作戰的 “同志”，然而到了 21 世紀，雙方的關系已經若即若離（allies at arm’s length），互動交流非常有限。中朝兩軍沒有開展過任何形式的聯合演習和訓練，幾乎沒有協同配合能力和機制。因此，中國如果軍事介入朝鮮，極有可能是單邊行動。即便朝鮮人民軍提供一定協助，其與中國軍隊的配合協同水平也不可能達到美軍和韓軍的程度。事實上，鑒于中朝之間敏感微妙的關系，朝鮮軍方很可能抵制中國軍事介入朝鮮。

其次是行動的突然性。中國非常擔心朝鮮亂局 “外溢” 影響中國邊境地區乃至內地的安全穩定。因此一旦朝鮮政權崩潰或發生內戰，中國將第一時間出兵，軍事部署速度和效率將超過美韓聯軍。作者指出，上世紀 90 年代中期起，中國沈陽軍區的主要作戰目標就從防御俄羅斯入侵轉為 “應對朝鮮半島緊急局勢”。2005 年之后，沈陽軍區的相關訓練演習強度明顯上升。如 2013 年 12 月至 2014 年 1 月間，沈陽軍區部隊頂著嚴寒在中朝邊境展開的大規模軍事訓練，就被認為帶有很強的針對性。

第三是任務的多樣性。作者指出，朝鮮對中國來說，類似 “門口帶核武器的達爾富爾”（radioactive Darfur on the doorstep）。一旦朝鮮局勢突變，中國不僅將面臨極為嚴峻的人道主義危機壓力，還可能面臨核武器、生化武器失控的風險。因此中國軍隊在應對朝鮮局勢突變時，除了要迅速出兵穩定朝鮮局勢外，還包括在鴨綠江兩岸設立緩沖區，防止朝鮮難民大規模涌入中國。此外，還要在美國之前搶先占領朝鮮的核生化武器基地。因為朝鮮的核生化武器基地很多位于中朝邊境附近，也是美軍主要占領打擊目標。一旦美軍趁朝鮮亂局搶先占領這些基地，就意味著美國軍事力量已經推進到中國 “家門口”，這無疑是中國領導層最不想看到的。

事前預防勝于事后管控

文章認為，軍事行動始終是中國對朝鮮的 “托底” 政策工具。種種跡象顯示，中國領導層針對朝鮮局勢突變設定了多種預案，中國軍隊的各相關力量也根據預案做好了準備，一旦下令就可以出動。但與 60 年前不同，現在的中國領導層在向朝鮮派兵問題上更為謹慎，再加上中國對朝外交、經濟等非軍事政策工具對朝依然有較大的影響力，因此上述非軍事手段是中國領導層當前應對朝鮮局勢突變時的首選。文章建議，對于美國歷屆政府來說，與中國的合作和協調一直是對朝政策的基石，下一階段雖然中美兩國在朝鮮問題上開展防務協調的可能性不大，但在外交和經濟領域持續保持密切溝通依然很有必要。

從危機管控的角度說，朝鮮體制特殊，危機出現極易迅速升級放大，乃至產生爆炸性后果，各相關方很難實施管控。中國作為朝鮮的主要鄰國，也將因此受到嚴重影響沖擊。因此，對于包括中國在內的朝鮮問題各相關方來說，對于朝鮮局勢突變的事前預防勝于事后管控，將危機遏止在萌芽狀態尤為重要。這就要求各方加強對朝鮮內部情況的掌握，加強溝通協調，確保各自對朝政策工具的有效性，并在此基礎上采取相應預防性措施，形成合力，避免危機發生時措手不及，應對不當產生災難性后果。

Scobell, A., & Cozad, M. (2014). China’s north Korea policy: Rethink or recharge? US Army War College Quarterly, 51-64.

參考文獻：
Scobell, A., & Cozad, M. (2014). China’s north Korea policy: Rethink or recharge? US Army War College Quarterly, 51-64.

來源：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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